
第二节
(相关资料图)
单纯的工作会让人不知不觉就陷入思考。我一边一个劲儿地用锉刀打磨着丙烯酸树脂的表面,一边懒洋洋地想着今居的事。
最后,我甚至想到了“今居还是今居,早点告白就好了”,“希望湾上和鸿上能注意到今居的心情”之类的转嫁责任的事情。
回过神来反省了一下。
久而久之,手和脑子都疲倦了起来。我倒在了椅背上休息,叹了口气。
洗过手后,为了转换心情,我涂上鸿上给我涂过的护手霜。幸运的是,我也知道了适量。甜甜的香气让我不知不觉想起了鸿上。
“啊,真不错啊,欧舒丹。”
“请不要这样,这是鸿上买的!”
矶崎老师完全不顾及我复杂的男人内心,抢走了我的护手霜。
“这个时期,保湿还是很重要的。”
老师用比我更熟练的手法涂起护手霜。老师的手虽然大,但是手指也很长,感觉比樱子小姐还要纤细。指甲的形状也很漂亮。
“老师,您的指甲该不会……”
“指甲?嗯,我做过美甲。”
那又怎么样?老师平静地回答道。
“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?”
“不是……”
虽然有很多传闻说老师也经常去做男士美容……大概都是真的吧。我看着老师那漂亮的椭圆形指甲,心想。这个男人一定是对除了花和自己以外的事情都毫无兴趣吧。
“对了,要是有时间磨指甲,那就把标本也磨一磨吧。”
“手会干裂才不要。”
“就这种理由!?”
“我不喜欢弄疼自己,也讨厌单纯的工作。粉末沾在西装上就会一整天都没有干劲,我也讨厌擦这个锉刀时的难闻的味道。”
早知道就不问理由了。老师一个接一个地罗列理由,好像真的很讨厌。我不禁感到头痛。
话虽如此,在沃尔夫的事情上,我真的没少受老师的关照。沃尔夫失踪的那一天,老师也跟着一起找了。对老师的感激,光说谢谢是远远不够的。
之后,我在理科准备室工作了两个小时。傍晚六点过后,这一天才总算结束了。
当然,众多的标本们还在等着我去磨,所以工作还是要推迟了。
听说今晚雪下得很大,明天放学后的作业要早点结束,去给九条家扫雪。虽说不是很着急,但我真的搞不清楚,这样的状态会不会耽误工作。
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。嘛,算了。尤其是在冬天,放学后我都很少出门。我一边想着这些,一边结束了这一天。晚上,樱子小姐打来电话的时候,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。我开始觉得,今居的事情,到了晚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严重了。如果今居真的生气了,只要明确地说这是误会就可以了。
但是,我的日常生活,在第二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那时我还不知道,恶意正在悄然靠近我。
我和昨天一样早早上学,无意中把脚伸进鞋里时,才发现异样。
“啊。”
两脚上的鞋带被弄断了。
不是断了,那个明显是被尖锐的东西切开了。即使是自然切断的,也不太可能发生同时断裂的巧合。
沙沙地,一阵令人讨厌的的寒气袭来。
看了看周围的鞋柜。因为天还早,所以上学的学生并不多。一个空荡荡的鞋柜引人注目,斜上方的架子不经意间映入眼帘。
看到今居的雪地鞋,看来是已经上学去了。
他不是有网球社的晨练吗?最近,今居的胳膊很痛,所以社团活动应该以锻炼身体为主。在这个寒冷的时节,都会在早上在学校周围跑步,或者在体育馆进行身体方面的强化。
看了看其他学生的鞋柜,发现已经上学的学生很少。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。
一个不想去想的想象掠过我的脑海。
不,不会那样的……今居不是那样的人。这一点我自己最清楚。但是,昨天的情景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:愤怒的双眼,瞪视着我。
“今居。”
说出口的瞬间,轻微的眩晕袭来。
我不相信今居会做这种事,也不愿相信。如果是平时,绝对不会考虑这种事的可能性。
然而,我却无法将脑海中浮现出的最糟糕的想法驱逐出去。操纵人心,夺走蝶骨的杀人魔——花房。
连樱子小姐都差点被他操纵。
不……但是,本该不是这样的。
“但是……我不相信又有什么用?”
我自言自语道,然后重新振作起来,穿上拖鞋。把两根绳子都拔掉后虽然有点难走,但也没办法。就算是鞋带也是会断的。但我带着无法言喻的不安,径直去了矶崎老师那里。
听我说鞋带断了,老师苦恼了一阵子,给了我粉红色的塑料鞋带。
“什么都行,就今天一天。”
白色的鞋子配粉色的…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,不过也实在没办法。总比没有带子好。
“鞋带断了的话,今天可能也会是倒霉的一天吧。”
“这样的日子也是有过的。”
我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,立刻转移到打磨标本的工作上。也不喜欢一直没完没了地胡思乱想。
一天过去了,我和往常一样和今居聊天。他还是和往常一样,有点不高兴,很不讨人喜欢。谁都是这样,一向如此。
但是,那难道不是单纯地真的讨厌我吗?总是带着这种不安。认为我们还是好朋友的,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。想到了那么多事情的我,一定和往常的我不一样了吧。
“你怎么了?”
临走时被问道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含糊地笑着搪塞过去。就连这句简单的话,也让我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另一面,我很后悔。
放学后去了樱子家。我并没有逃跑。是为了扫雪。但到了这里,至少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。
“我一直在等你哦,少年!”
“啊?”
“不,我捡到了一只苍鹭的尸体。我本来想等到你来的,不好意思,我没忍住就开始了!”
前言撤回。
“没关系……我只是来扫雪和带赫克塔来散步的。”
“不用客气,来,帮我一把。”
看到开心地把我带到客厅的樱子小姐,我皱起了脸。赫克塔和旁边的樱子小姐一样,笑眯眯的。令她们高兴的原因,大概是起居室里充满了腐臭,或者说是煮动物尸体时特有的恶臭味。
“是在家里做的吗?”
“外面很冷,这个时候只能用盒式炉子来取动物的骨头,真可惜。”
这么说着,樱子小姐把我带到放在客厅桌上的电磁炉上的小锅前。
最近我想到了一种新的取骨方法,差不多就像沢先生那样在水槽里做的那样,那就是把温度调控好的水槽里充满空气,放置几天,既省事又不散发气味。
不过这是她的事,我不觉得她不知道。对她来说,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不停地煮吧。
不过,刚出来就闻到死臭的冲击,让我完全受挫。本想就今天发生的事商量商量,心情却萎靡不振。
给我泡红茶的老奶奶也板着脸,在鼻子下面涂了一层油,拼命想要掩盖气味。
结果,我只能顺势帮忙取骨。用牙刷小心翼翼地把煮好的骨头上剩下的肉去除。
建于明治时代的九条家,在寒冷的冬天就像被冻住一样。但是在房间里的日子就像是被烧得通红的圆火炉,暖烘烘的,穿着长袖会觉得有点热。
客厅的玻璃窗被热气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,樱子小姐正对着锅煮着动物。就像做菜一样,系着白色围裙。
但这当然不是烹饪,而且恶臭难闻。至少,如果是一年前的我,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。说白了,我已经习惯了腐败的味道。
我一直以成为‘不被周围人骂的孩子’为目标,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一定也是一个狡猾的孩子。我是在大人的眼光下长大的。
这样的我,直到中学都是在平凡、中庸、被期待中埋没了时间。我想我是有一种强迫观念,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。
契机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和外婆一起去看电影。
看了我最喜欢的电影,我很开心,开心得不得了,比平时亢奋很多。看到这样的我,偶然路过的外婆的熟人笑着说:“这就是为什么老人家的孩子都叫‘三文安’”。(一种谚语,大意是说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没出息。“三文”是指水准很低的意思。)
外婆虽然也在笑,但我知道她其实很生气。晚上,我悄悄问妈妈那是什么意思。意思是说,如果被爷爷奶奶养大,就会习惯被溺爱,无法成长为合格的大人。
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,大概是因为我也不甘心吧。我至今仍能回想起老妈那张寂寞的脸,外婆那因愤怒而颤抖的手的触感。
这个世界充满了偏见。也有人会对老妈说我家是没有老爸的家,说这种没心没脑的坏话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也渐渐都都理解了。如果我不好好做的话,不是我,反而是妈妈和外婆她们会被人乱说一通。
所以,现在这种看似猎奇、异常的事情,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。和樱子小姐相遇才一年多,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个人都变了……
“果然,鸟的喙很长,有意思。”
看到掉了肉的生物的骨头,难道会觉得“有趣”吗?这在一年前是绝对不敢想的。我把我的真实感想告诉了樱子小姐。
“是啊,鸬鹚和信天翁也像这样长,但要再厚一点,上部的喙前端是向下弯曲的。但是这只苍鹭的嘴却非常直而锋利。苍鹭在觅食的时候,是垂直接近的。所以这种笔直的形状,可能是为了减少水和空气的阻力。山鹬也很有趣,它的喙形状像个发夹。”
我微笑着看着像美发师的剪刀一样平滑的苍鹭头盖骨。最近,我似乎稍微明白了樱子小姐喜爱骨头的理由。骨头里隐藏着生物的进化、生态以及各种各样的秘密。
至少,在看到骨头之前我是不知道的。在那只大长颈鹿和山羊的腿骨,虽然大小不同,但形状却几乎一样。
“对了!糟糕忘了。其实,这次我要教你如何巧妙地取下鸟的羽毛。虽然割掉肱骨也可以,不过最好还是从关节处摘掉。算了,下次,下次一定让你来做。”
“不,没关系,就算做不到也没关系。”
“其实我觉得你也该记住皮剑的使用方法了。”
“差不多。”
话虽如此,我并不想成为樱子小姐那样的标本师。虽然将来的梦想几乎没有决定。但至少,不会走和她一样的路。但是,即便如此,比如说十年后,如果能和她一起做标本就好了。现在我经常这样想。
虽然心里清楚,那大概是不可能的吧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“诶?什么?”
“脸色比平时更阴沉了。”
樱子小姐低着头,突然问道。
“没什么。最近一直在帮矶崎老师做丙烯酸标本,每天都是那些琐碎的工作。”
一时间,我还无法说出真相。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,还是因为在学校里的恶作剧。但是那样的恶作剧稍微有点难以启齿,再说那个犯人可能是我的好朋友,很难说出口,我也不想去思考。何况对樱子小姐说出真相的话,犯人可能会干脆地、完全被锁定。
我还没有勇气接受这种事。
而且这段时间里樱子小姐为了抓住花房的尾巴也在一直努力着。自从收到那条短信后,她也变得有些消沉了。所以,我不想扫了她久违的谈论骨头的兴致。
“是丙烯封入吗?打磨的工序确实超乎想象地费时费力。”
听到“标本”这个词,樱子小姐马上咬住不放,就这样开始讲各种各样的标本制作方法。就这样在如此温暖的房间里,我差点睡着了。
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,结果还是没能说出口。如果是和花房无关的事情,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她,我总觉得自己很没出息。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有些逞强。
但最重要的,也许是我自己不想去想。使用刀具的恶作剧,至少对我展现出了某种明确的恶意。
话虽如此,有可能是被误认为是别人,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恶作剧做过头了。而且只要有心,应该还有更恶劣的恶作剧方法。不用那么严肃也可以。事后回想起来,那样的自己或许错了。但至少现在,我相信我是正确的。